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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59章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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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說已經做了足夠準備,但是當星海議會如約召開時,韋岫還是忍不住緊張。

趙妍察覺到她緊繃的神經,向她投來試探的一瞥,韋岫長舒了一口氣,恢覆平常心,跟在了趙妍的身後。

走進議會廳時,人還沒有到全。

趙妍在自己的議席上坐下,掃視著在這一年裏似乎沒變又似乎變化巨大的議會廳,心中也頗有感觸。

這點感觸令她甚至不太像她地轉頭,同坐於她身後右方的韋岫提起了從前。

趙妍神色難辨道:“當年也是在這個地方,學姐的叛國罪名被簽批,我坐在我父親的身後,眼睜睜看著他在文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。我當時傷心又怨恨,不明白我父親為什麽不能為她辯駁兩句,更不明白我父親不願意幫我就算了,為什麽還要逼著我來看這一幕。我因為學姐和他冷戰了很久,直到我繼承了趙侯的位置,才終於明白了他當年為什麽會這麽做。”

韋岫知道趙妍說的學姐是誰,她其實對自己的姑姑沒什麽印象,然而這一點顯然不合適和趙妍說。所以韋岫做出了傾聽的姿態,她知道這會兒的趙妍也只需要傾聽。

六諸侯中唯一的女性諸侯姿態慵懶,她伸出染成丹紅色指甲點了點暫空著的議會長席,慢慢道:“因為我沒有能力。我沒有能力和楚檀對抗,我父親也沒有。當日勢態已然鮮明,即便我父親為了我的私人感情而投了反對票,不僅於事無補、甚至還會讓楚檀註意到我與學姐的私交,從而連帶上我。”

“他逼著我目睹全程,就是要告訴我無能是什麽下場,也是要保護我,讓楚檀不至於視那會兒相當無用的我為敵。畢竟諸侯親戚多,就像韓涯倒了韓天上位一樣。我要是在那會兒成了楚檀的敵人,那趙侯如今也輪不到我來做。”

趙妍語氣隨意地說出一段往事,說完後她看向韋岫,又問:“韋岫,我如今也帶你來參加這場將會宣布趙裏結局的會議,你明白我的意思嗎?”

韋岫微微垂下眸。

她當然明白,於是她說:“您想告訴我,您雖然答應了我要幫我,可若是楚檀尤為勢強,您也不會逆水行舟。還有——”韋岫略頓了一瞬,繼續說:“您並不希望我為殿下不惜代價的行事,您也想告訴我,您一路當年您父親對您。皇女的幕僚可以換很多人,我若是想要為姑姑、為我的家族覆興,最佳的做法應當是保全自身。”

趙妍非常欣賞韋岫。

她喜歡韋岫一方面自然有她和韋妙的關系在,更多的還是她喜歡韋岫身上的特質。韋岫聰明,自律,並且善於審時度勢,從各方面來說,比起韋妙,她的行事風格都更像趙妍。趙妍也想過,如果韋妙當年不那麽執著於“真相”,不那麽執著於追隨楚檀,或許寧縣恐襲後,她也不會成為楚檀斷尾求生裏被斷的那根尾。

趙妍看著韋岫有時會想,如果韋妙性格和她這侄女一樣就好了,商人本性,最會趨利避害。

如今韋岫如趙妍所想的一般,完全猜出了她的用意,趙妍不由更喜歡這個孩子,也越發想要保住這個孩子。

她正欲開口指點韋岫,卻聽她說:“我知道閣下是為我好,但是閣下,當年你站在議會廳時,當老趙侯在面對我姑姑的判決投票簽字時,您心裏想的是他簽字,還是投出反對票呢?”

趙妍聞言微怔。

當年的她尚且年輕,自然是意氣用事居多,不分輕重——

韋岫明亮的眼睛看著她,她笑道:“您說我長得像姑姑,性格卻像您。既然我性格像您,我想您也猜到我這個年紀會做什麽選擇了。”

“我也還在年輕氣盛的時候呢,我想要幫我最重要的朋友。”

趙妍無話可說。

片刻後她笑了起來,又搖了搖頭。她說:“韋岫,我很願意幫你實現夢想。可我不得不提醒你,即便我願意陪你亂來一次,若你沒有足夠的力量,我與你仍是杯水車薪中的那杯水。”

韋岫堅定道:“這次不一樣,我們有足夠的力量。”

她這麽說著,目光投向了星海議會的入口處。

那裏的大門正緩緩被打開,她相信太子和韓侯即將在吳琰的陪伴下到場。

星海議會的大門打開了。

年邁的韓侯神情凝肅,他的腳步有些發顫,失去兒子的打擊對他而言過於沈重,以至於他連邁向坐席的腳步都慢了起來。

韋岫微微怔住了。

趙妍自然也瞧見了韓侯。

她托著下巴笑道:“韓侯居然能到場,吳琰這小子挺能幹嘛。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。”

韋岫不明所以:“您的意思是?”

趙妍掃了空著的主位一眼,耐心道:“韋岫,你覺得楚檀是怎麽樣的人?”

楚檀是怎麽樣的人?

韋岫並沒有和楚檀打過交到,她只能從黎裏曾說過的只言片語中推斷,她說:“運籌帷幄,城府深沈。”

趙妍說:“你也知道他運籌帷幄城府極深,既然他知道你和吳琰是黎裏留下的人,你為什麽會覺得他對你們會沒有防備?”

“楚檀這個人,他從不高看敵人,卻也從不會低看敵人。在你的殿下送了韓涯進監獄前,楚檀或許仍覺得你與吳琰不過是小孩玩意,但在那件事發生後,你又住進了我的府邸,楚檀絕不會再那麽看你們。”

“你想利用與他不和的韓侯與太子來與他對抗,楚檀不是傻子,他自然會提前狙擊。說真的,韓侯還能按時出現,我已經覺得算是吳琰這小子成長驚人了——當然,也不排除楚檀有足夠的自信,他相信當他在場,即便韓侯恨他入骨,也同樣不敢反抗他。”

韋岫聽的心驚肉跳。

她忍不住問趙妍:“您早就猜到楚檀會有所行動嗎?您為什麽不提醒我?”

趙妍看著韋岫,就好像看著很多年前的自己。她嘆息道:“因為說了也沒用。即便我提醒了,你有解決今日之事的辦法嗎?這裏是王星,吳秦將軍不在,這兒就是楚檀的天下。我們都沒有足夠的力量反抗他。”

“韋岫我知道你會傷心,我當年也很傷心,可人生很長,你總要走下去的。今天的會議我不會簽字,我答應過你便不食言。同樣的,我也希望你能認清現狀,若是你想報仇,為皇女、為我的學姐一起,便要學會忍耐。”

“至少在今日——”

趙妍尤為耐心地在教導她。

韋岫卻有些聽不進去。

她想,她真是太無用了。

殿下將一切托付給她,她卻還是辦砸了。

她握著一枚硬幣,手心被硬幣的邊緣硌得生疼,她卻似毫無感覺。

韋岫說:“……我想相信吳琰。議會開沒開始,我要等一等。”

趙妍覺得韋岫有些冥頑不靈,但她也曾有過這樣的年歲,所以她默許了。

時間一點點走過。

星海議會的七方席位漸漸坐滿了人。

可主位一直是空著的。

當議會中那座巨大的時鐘發出準點的聲響,當議會到了應當召開的時候——七人議會仍未到齊。

太子與吳琰都沒有來。

韋岫心中微冷,可她很快又在眾人的議論聲中又發現了一件事——

楚檀也沒有到!

二十四小時前。

錢朵靈接到了來自事件中心人物的來訓。

她人還沒從昏睡中全然清醒,卻在對方的一聲招呼後,被嚇得睡意全無。

錢朵靈盯著通訊另一邊的黎裏,她說:“你說什麽,我沒聽清你的話?”

另一邊正在向帝國趕來的黎裏說:“我要造反,你能幫忙嗎?”

錢朵靈聞言:“……”

她心情真是覆雜極了,一時間完全不知道該先說韋岫不愧是黎裏的心腹,找她問的問題都差不多,還是該同罵韋岫一樣罵一頓她的老板,說她異想天開。

錢朵靈最終說:“……只有五千人,我調不動軍隊,殺不進去。”

錢朵靈以為黎裏聽了這話,就該和韋岫一樣放棄了,卻不想她居然像是早有預計一樣,轉而問:“五千人可靠嗎?我如果希望他們幫我包圍皇宮,甚至攻擊諸侯宅邸能不能做到?”

錢朵靈在那一剎那間以為自己聽到了什麽可怕的滅世宣言,可見黎裏認真的模樣,她只好同樣認真回答:“能。他們比軍隊可靠,是只忠於錢家的私軍。”

黎裏在那邊聽聞,即刻嘀咕了一聲,說什麽“軍閥制度一定得廢除,軍人忠於將軍個人真是太可怕了”之類的話。卡羅爾聽得眉毛直跳,要不是君瑤也在他做不到,真想伸手捂住黎裏的嘴巴提醒她,她現在能有人用還得感謝錢將軍養了私軍,不能凈幹些吃著飯還罵做飯人的事啊!

可讓卡羅爾萬萬沒想到的是,錢朵靈竟然讚同地說:“不錯,就是因為諸侯中存在武侯,歷代武侯為了各種原因,都縱容了軍區大將私養軍隊,如今我才能給殿下提供出可以在王星造成騷亂的人馬。”

黎裏深以為然,她說:“所以等咱們幹完這票,這些軍隊一定得清了。”

錢朵靈毫無反對之意。

卡羅爾,卡羅爾目瞪口呆。

確定了這五千人的忠誠,黎裏便說:“我要這五千人進入王星待命。”

錢朵靈說:“不行,王星也不傻,荷槍實彈的軍人進不去。”

黎裏想了想說:“那就只有人進去。他們應該都不在帝國軍的記錄上,王星每天人口流動何止萬數,化整為零分開進入,問題不大。”

錢朵靈同意了這個方案,不過:“五千人進去容易,武器呢?沒有武器,五千人也贏不了五百個王宮守衛。”

錢朵靈提醒黎裏:“帝國軍所有的武器可都是有備案的,所有使用變動王星都能查閱信息,五千人武器的變動,王星很難沒有察覺。”

關於武器這一點,黎裏反倒覺得不用太過擔心,她說:“武器我有,我也有辦法弄進去。錢學姐,你只需要帶人進入王星就行。”她低頭看了看時間,“十二小時後,我和你在王星碰頭。”

錢朵靈同意了。

卡羅兒見錢朵靈這兒也這麽輕描淡寫,不由生出了一股不服氣。

他問錢朵靈:“錢小姐,你真聽明白殿下她要做什麽了嗎?她要在王星叛亂!這事弄不好連她自己都要被流放的,你就這麽隨口答應了?”

錢朵靈覺得好笑,她反問卡羅爾:“在第七星域我們說的那些話,哪句不夠流放?還是你覺得我不過是說說,永遠不會做的?”

卡羅爾啞口無言。

黎裏倒是緩和了氣氛,她拍了拍卡羅爾的肩膀,溫柔道:“卡羅爾,你是個男人,別那麽膽小。”

卡羅爾:“……”

卡羅爾:我是膽小嗎!?我只不過是不夠你們瘋!

黎裏用二十分鐘結束了同錢朵靈的對話。

卡羅爾為了洗除身為團體中最強(待定)的機甲兵,卻是對黎裏造反反應最大的這點,主動開口說:“武器你要從哪裏調?我們庫欣家族有些機甲——”

黎裏說:“你和庫欣家族鬧翻了,估計沒那麽容易弄到。況且機甲兵有你一個就夠了,不需要那麽多機甲。”

卡羅爾一方面覺得自己的能力似乎被鄙視了,另一方面又覺得自己的能力又被黎裏極大的肯定了。他一時間不知道怎麽形容這感覺,只能幹幹地說:“那你的武器要怎麽解決?”

黎裏揚起了笑臉,她說:“在你眼裏,我是會隨隨便便就造反的人嗎?”

卡羅爾想著比賽裏敢跳出機甲肉搏的黎裏,他又想著第七星域進了鬥場的黎裏,最後回憶了下把自己置入薩默王艦隊追殺的黎裏,面無表情地點頭:“你是。”

黎裏:“……這次不是。”

她攤開手心,那是一枚電子鑰匙,黎裏說:“我是收到了支持者的祝福,才敢這麽幹的。”

二十一小時前。

維克·普蘭久違的收到了來自學生的通訊。

自從某個學生出使敵國休學了後,忽而平靜起來的第三軍校便顯得尤不可耐了起來。學校裏也不是一點不剩有趣的學生,諸如殷誓和凱特。然而這兩個至今都無法處理好雙方不和意見的學生,顯然遠比不上離開的那個。

尤其是離開的那個傳來的最新消息,還是“死亡”。

看著屏幕那端生龍活虎的黎裏,鮮紅頭發的普蘭咧開了他的嘴巴,尖利的牙齒露了出來,讓他看起來同一只野獸毫無區別。

維克·普蘭笑瞇瞇地同黎裏打招呼:“喲殿下,你竟然還活著呢。”

黎裏同樣笑瞇瞇道:“對呀,明年還能回來上學,校長,您是不是很高興啊。”

維克·普蘭沒有否認,他非常愉快的點頭,同時指出:“我很歡迎你回來,只是你想要回來怕是沒那麽容易。”

“很容易的。”黎裏打斷了普蘭,她笑得溫和無害,“只要校長幫點忙,明天我就能報道。”

維克·普蘭的笑意逾深,他說:“普蘭家族是邊域貴族,沒有議會的命令,我可不能帶兵陪你去王星胡鬧。”

黎裏就仿佛沒被普蘭拆穿她的想法一樣,一板一眼地說:“我是那麽強人所難的學生嗎?我當然不是啦。”

普蘭瞧著她,似乎在權衡。片刻後他說:“如果不會牽連上普蘭,只是一點小忙的話,我可以幫你。”

黎裏說:“也只是一點小忙。”

她真誠說:“校長在第四星域當地方皇帝這麽久,不可能不走私吧?第四星域,多好的灰色地帶,這裏不多做點違反亂紀的事情都可惜。帝國那麽多貴族喜好豢養聯邦人,戰俘可沒有那麽多合適的,作為曾經的前線戰場之一,我相信您一定在滿足王星貴族的奇怪胃口上也幫過不少忙吧?”

普蘭微頓,他擡眸懶懶看向黎裏。

黎裏微微斂起笑意:“走私是大罪,是人都可以舉報,除非是共犯。校長,我想當一次您的共犯,給個機會?”

普蘭盯了黎裏很久,半晌問:“你在第四星域應該從未見到那些,你怎麽知道我這兒能走私?”

黎裏心道,那還不是因為我有個最牛逼的走私販朋友。帝國有哪些線他門清。

不過話不能這麽說,黎裏冠冕堂皇道:“因為我聰明。”

普蘭聞言噗噗笑了起來。

他看起來也確實有些無聊,他問黎裏:“我可以幫你運些東西不方便被檢查的東西進去,不過,你能給我什麽報酬呢?”

也算熟悉普蘭的黎裏非常配合著說:“一場非常好看的戲劇。”

“——比當年吳秦將軍在您這兒上演過的還要更精彩。”

二十小時前。

黎裏致電第六軍區查舍將軍。

她什麽也沒多說,只是道:“勤王救駕,距離吳秦將軍的總將一步之遙的距離,將軍想要試試嗎?”

查舍既沒有驚訝於為什麽宣傳稿中已然失蹤死亡的人會給他來電,也沒有驚訝於黎裏所說的巨大利益。

皇位繼承從來都是以殊死一搏為終點,當年乾皇奪位如是,如今想來也不會例外。

只不過——

查舍說:“我不會叛國叛君。”

黎裏毫不意外,她說:“所以是救駕。您率軍到王星,阻止別的軍隊、尤其是第一軍區的軍隊進犯王星。”

“護衛王星。”黎裏強調道,“這本就是各大軍區的職責,對嗎?”

查舍在通訊的另一邊微微笑了,他向黎裏微微行了一禮,詢問:“集結點?”

黎裏道:“二十小時後。”

十八小時前。

第四星域,普蘭的手下從黎裏手裏接過的電子鑰匙和黎裏一行。

十二小時前。

錢朵靈與她的五千人開始陸陸續續抵達王星。

六小時前。

第四星域的貨運抵達王星。

“是燕侯的貨,諸侯簽批,不必檢驗。”卡羅爾拿著普蘭給的印章,睜眼說瞎話。大約是王星如今環境確實緊張,即便有燕侯的簽批,檢驗員也要求檢驗。

卡羅爾勃然大怒,卻也攔不住那些人強行打開了一個貨艙。

貨艙內,藍發的藍尾人魚正躺在加固的水艙內,似乎察覺到了光線,他的眼睛猛然睜開,尤為仇恨的視線盯向了檢驗員,甩著魚尾就要沖過來——

砰的一聲!

人魚的尾巴重重砸上了艙壁。檢驗員嚇了一跳,他連忙關閉貨艙隔絕了光線。

卡羅爾還罵罵咧咧:“都是貴重物品,你們怎麽敢隨便開艙!”

燕侯對聯邦生物的癡迷是眾人皆知的秘密,可走私人魚違反停戰協約。這種事貴族做了也不敢大肆宣揚,若是知道的人多了,或許還會下手滅口。檢驗員雖得到了命令,也嚴查入港貨物,卻也不想真的惹禍上身,見了艙中人魚,本身便三魂丟了,再聽卡羅爾言辭威脅,也沒有再繼續檢查的膽量。

燕侯的貨物進了港。

黎裏待在貨艙裏,同黑暗中眼睛閃閃發光,只差將她生吞活剝的藍楓慢聲說:“謝謝你啦,藍楓將軍。等這件事結束,我一定想辦法讓你安安全全地回蔚藍海。”

藍楓本來還想罵人,卻在聽了這話後驀地沈默了下來。

半晌後,他游去了黎裏的旁邊,透過水波凝視著水艙外的黎裏。

帝國的皇女容貌算不得驚艷,可藍楓看見她,從一開始,就總有種奇怪的熟悉感。如今在這純粹的黑暗裏,他終於想起這熟悉的來源。不是實驗,也不是基因的影響,而是太陽。

她金色的眼睛,璀璨得像是母星上的太陽。

藍楓說:“你不必謝我,我只是——”

黎裏彎唇笑道:“我知道,你只是在幫君瑤。”

四小時前。

吳琰終於說服了趙錫相幫,但趙錫提出了一個要求,他想要先見趙真。

吳琰當時只剩無語,可這是曾經的兄弟唯一的要求,他也無法拒絕,只得先給吳真撥了個通訊。

等待通訊接通的時候,吳琰忍不住問趙錫:“你為什麽這麽執著於小真,她明明已經和你說了很多次,她喜歡裏裏,不希望你與她敵對吧?”

趙錫有些頹然,這些日子的接連失利,讓他連精氣神都似乎弱了許多。

趙錫抿了抿唇說:“……我喜歡她。”

吳琰不明白:“所以呢?”

趙錫最厭煩的便是吳琰的這種態度,仿佛他的喜歡無關緊要,仿佛他與趙真之間的關系可有可無。那是趙真,他從小保護長大的妹妹,他喜歡的女孩,他人生中最美麗的風景。

因說這話的是吳琰,趙錫耐著性子說了句:“吳琰,你父親當年為你母親做了很多事,將心比心,你總該能明白我的喜歡。”

說實話,吳琰不能明白。

他父親喜歡他母親,所以他父親不再是武侯了,更不是總將司令了。他父親做的一切,都只在自己,也沒說讓他母親歸順於帝國,為帝國效力。

趙錫喜歡趙真,他還是要娶楚逸,他要求趙真遠離黎裏,遠離一切,活在玻璃房裏等他有朝一日足夠強大來拯救。如果趙真自願,那自然沒什麽不好,可趙真不願意啊,趙錫恨黎裏做什麽呢?

恨黎裏拉了趙真一把,讓她走出了玻璃房嗎?

吳琰倒是想說我爸和你不一樣,可考慮到他如今有求於人,他還是閉嘴了。

通訊這會兒剛好接通。

屏幕那邊露出了吳真不耐煩的臉,他依然漂亮精致,可眉眼間因為軍校的生活多了淩厲果決,瞧著與當初的小公主近乎沒有相像之處了。

吳真不快道:“你最好有好消息給我,不然我絕對不會再聽你和韋岫的等了。蔚藍海要銀尾,我去就是了,只要能保住姐姐——”

吳真話說到一半,他看到了趙錫。

吳真:“……”

他的表情一時間也有些尷尬,顯然也是沒想過會用這樣的形貌與趙錫見面。不過這點尷尬很快就散去了,吳真坦蕩蕩地頷首同趙錫打招呼:“哥。”

趙錫:“……”

趙錫整個人驚悚在原地,他如同瞧見了什麽可怕的怪物,猛然轉頭看向吳琰道:“你就算救人心切,也不該拿小真的事情敷衍我!”

吳琰:“?”

他委屈極了:“我什麽時候——”

趙錫激烈的打斷了他:“我妹妹呢,我妹妹是不是已經被你們送去了蔚藍海!吳琰,我和你認識十八年,你為了一個寧縣來的——”

趙錫的情緒幾近崩潰,通訊那端的吳真都看楞了。

他正要同趙錫說幾句話為吳琰辯駁一下,通訊信號忽然閃爍了一下,緊接著就中斷了。

中斷的通訊信號令趙錫稍稍冷靜,可還沒等他接著質問吳琰,太子府便被圍了。

國安部的工作人員恭謹地向趙錫行禮,同時說:“太子殿下,武侯閣下,根據最新的線索,您與武侯同蔚藍海的人魚交情頗深,奉皇帝令,需對您二位進行一些例行問訊。”

趙錫聞言,當場怒道:“我父親不可能下這樣的命令,他清楚我的立場!你是什麽人,膽敢擅闖我的宮殿!”

吳琰心道糟糕。

太子日薄西山,加上皇帝的不信任,他府中並沒有能夠與國安部對抗的力量。國安部驟然來人——

吳琰皺眉說:“今日我與太子殿下有議會要參加,詢問能否延後?”

國安部的士兵毫無妥協,他甚至向前了一步,脅迫道:“抱歉閣下,皇帝令高於一切,您與太子殿下今日恐無法參加議會了。”

吳琰聽到這句話,只覺得心臟都被凍結了。

他掃了還在發怒的趙錫一眼,心中隱有謀算。

一小時後。

楚檀從家中打算前往議會。

他的女兒在家,一如既往為他送行。只是今日楚逸的行為有些古怪。

她往日不會問他問題,今日卻問:“父親,您還記得母親的忌日嗎?”

楚檀不明所以,他答:“六月十二,你母親死時我在她手心放了束百合,怎麽了?”

楚逸再也沒說話,她搖了搖頭,垂下眼睫遮住了發紅的眼眶,默默退回了宅內。

楚檀心中隱有不妙的預感,但議會在即,他不得不先行出發。

臨近開戰,他的防護做的相當到位,親兵將他的宅邸層層護衛,連飛行器都是幾經檢查。

楚檀上了飛行器。他坐在椅中,忽覺的有些疲憊,忍不住揉了揉鼻梁。

突然間,他面前出現了一條濕毛巾,他道了謝,取過敷了敷臉,忽覺不對。

楚檀擡眼看見了君瑤。

他的義子站在他的飛行器中。

楚檀放下了毛巾。他向後看去,果不其然,瞧見了正倚靠在他飛行器上的黎裏。

楚檀先是有些驚愕,隨後穩住自己淡聲道:“你回來了。”

黎裏頷首:“承蒙看得起,活著回來了。”

楚檀便說:“沒有走官方渠道,私下回程,看來你是想阻止我開國戰了?”

黎裏毫不否認。

楚檀道:“我不明白,開戰與否對你並無影響,你為什麽要阻止我做這件事?”

黎裏笑道:“你倒是不覺得我是因為你說我可能‘死了’,所以回來報覆的。”

楚檀冷笑了一聲,他懶懶看了黎裏一眼:“那你首先該做的應當是把你在那顆星球上發現的東西公之於眾,而不是先來找我聊天。”

黎裏被楚檀、或者說李褚的態度氣到。

她諷刺說:“你怎麽知道我沒交出去?”這句話剛說完黎裏就自覺說錯,她若是交出去了,未保萬一,自然是不會在沒有打楚檀一個措手不及前貿然出現的。

黎裏懶得同楚檀再交流。

她直接取了頸環給楚檀扣上,威脅道:“你最好不要亂動。”

楚檀沒有反抗,他只是看了看屋外,說:“如果你想阻止國戰,光綁架我是沒有用的。飛行器停靠後你守不住我。你敢這麽做的底氣在哪兒?”

黎裏不上套,她不回答。

楚檀卻還是猜到了,他說:“錢將軍的私軍,你與錢朵靈交好。但武器進不來——普蘭給你提供了武器?他竟然會給你提供武器,將普蘭也拉入漩渦之中,我倒是小看你了。”

黎裏不回答。

楚檀又道:“有私軍沒用,我不出現,其他人自然會發現不妥。其他軍區會援護,你守不住大局。”

黎裏怒而回頭,楚檀看了她一眼,最後一次勸道:“你贏不了我,叛亂的後果是很嚴重的。趙裏殿下,看在你叫我叔叔的份上,我給你一次容錯的機會。現在道歉,我可以原諒你這次的胡作非為,作為膽量的獎勵,我可以讓你‘活著’。”

“作為活著的恥辱讓你開國戰嗎?”黎裏冷冷回頭,“李褚,你當年掀起革命軍,反抗的不就是帝國無休止的戰爭帶來的階級割裂與不平等,你明明知道戰爭的危害,為什麽要打仗?”

驟然被叫了個陌生的名字,楚檀有些恍神。

片刻後他又滴水不漏道:“我從來都是主戰派。”

黎裏被氣得牙癢癢。

楚檀似乎仍覺得黎裏贏不了他,他最後一次勸道:“趙裏,別做你能力之外的事。”

黎裏聞言,回頭嘲諷道:“我倒是想安安穩穩,你給我機會了嗎?”

“楚叔叔。”黎裏拉成了尾音咬字道,“你說我亂做事,你就有好好幹了嗎?你當初給我君瑤,為得是有天能借他反制我吧?這步棋挺好的,為什麽後來又不用了?”

“送我去蔚藍海也是,有君瑤在,那顆星星殺不了我,你又在幹什麽?斬草不除根,這也不像你啊叔叔。”

楚檀聞言沈默了一瞬。

他淡聲道:“是我疏忽了,我確實很後悔。”他甚至還敢看向君瑤,吩咐:“君瑤,殺了趙裏,這是我的命令。”

黎裏聽到這話只覺得可笑。

但可笑後她又本能去看君瑤。

君瑤當然不會殺她。

但他也不會高興。

黎裏也不高興。

所以她也要楚檀不高興。

黎裏說:“我不會讓國戰開起。”

楚檀顯然覺得她天真可笑,說:“民憤已起,即便你活著回來說幾句好話,帝國人對蔚藍海的仇恨也不會消減。你要靠什麽阻止?靠錢朵靈的那點私軍嗎?還是要靠吳秦?”

“哦,你現在還抓住了我。或許你可以通過殺了我,強硬的停下國戰,引起帝國內部紛亂,從而給予薩默王可乘之機,將國戰變為抗戰。”

楚檀說的冷漠,甚至有些過於冰涼了。

黎裏聽著他這麽無所謂的態度,說道:“你是不是覺得仗打定了,帝國和聯邦這次一定會拼個兩敗俱傷,搞不好帝制還會由此崩潰,七人議會不再影響帝國,聯邦也會因大戰而分散?”

楚檀漫不經心。

黎裏冷笑道:“你做夢。”

楚檀聞言,目光終於陰冷了起來。他叫道:“趙裏,強行停下國戰,只會讓帝國在戰鬥中失去先機。你不要太過信任吳秦的能力,聯邦針對特殊基因的手段一直沒停過。一旦吳秦死亡,帝國的版圖會徹底崩潰!第七星域、甚至第四星域會淪為前線,你想過後果嗎!”

黎裏“哦”了一聲,說:“所以你的目的是崩潰七人議會制,而不是真送帝國人民上西天。”

楚檀怔住。

剛巧這會兒錢朵靈來叫人:“快到地方了,準備開會吧殿下。”

黎裏聞聲而動。

離開前,她對楚檀說:“我其實不是沒想過把你的身份曝光,對你開戰一次覆仇。你知道我不是大度的人。”

“只不過我想不通,你既然一直在利用我制造矛盾,那為什麽又要教我存活的辦法?趙錫尚且想要趙真待在玻璃塔裏,我的態度對你的計劃如此關鍵,你為什麽還敢放我出來?”

楚檀冷漠道:“小看了你,的確是我的失誤。”

黎裏充耳不聞。

她說:“我覺得你有毛病。不過我朋友說,有毛病的人可能也因此在求救。”

“你想要開戰讓兩方生靈塗炭,這是真的。你培養我,給我人,給我反抗的空隙,想要我能回來阻止你,擊敗你,也是真的。”

“你送我去那顆明知讓我死不了的星球,促進實驗完成,給我足夠的力量。我承情。”黎裏離開前說,“所以我回來阻止你。”

“至於我這麽做的後果——我也不是對吳秦將軍有信心。”

她向楚檀挑眉笑了笑:“我是對自己有信心。”

黎裏心道:原著趙錫都能做到的事,沒道理她做不到。

議會開始一分零三十秒。

太子、吳琰,楚檀還是沒有出現。

開始後兩分鐘。

星海議會的門終於有人來推開了。

伴隨著吱呀一聲,廳外燦爛的陽光隨著門縫的光如同海洋波濤一般傾灑入內。

所有人都看見了身著冕服的皇女,還有她身後足有四列的、荷槍實彈的陌生士兵。

隨著皇女腳步的踏入,那四列士兵訓練有素的在瞬間控制了在場的四位諸侯議席。

於一片嘩然中,於如臂指使的槍支簇擁下。

黎裏閑庭信步地走向了主位,她向韋岫笑了笑,同所有人溫聲道:“我受我哥哥和父親的委托,來參加今天的議題,今天議題是什麽來著?”

楚檀沒有來,被他宣布死亡的皇女卻到了。沒有人敢說話。

唯有趙妍在驚訝後瞧了瞧紅眼的韋岫,又瞧瞧了臺上的黎裏。

她痛快地笑了起來,雙手抱胸說:“議題是開戰與否,我投反對票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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